顾铭夕侧躺在脏污的地上,衣服裤子早已弄得很脏,眼见着平头和黄毛要走了,正咬着牙想爬起来,平头突然又折身向他走来。
后面的事出乎顾铭夕的意料,也让平头预料不到,他只是想扯下顾铭夕脚踝上的链子,那少年却像发了疯一样,不仅不让他得逞,还重重地踢了他几脚。
他依旧躺在地上爬不起来,嘴里只是喊:“钱已经给你们了!不要抢我脚链!这不值钱!”
平头怒从心起,照着顾铭夕的腿就狠狠地踹了几脚,顾铭夕也躲不掉,只感到腿上火辣辣得疼。平头其实已经看到顾铭夕脚踝上的不是金链子,只是几个不值钱的小珠子,但他心里气不过,非要抢下来不可,偏偏链子打的是死结,他一下子扯不断,从腰间拿下一把弹簧刀,就要去割链子。
顾铭夕大喊起来,身子不停地扭动,双脚挣扎不休,平头手滑,脚链没割断,却在顾铭夕的右脚踝上划了一条口子。
鲜血立刻渗了出来,黄毛有点怕,上来拉平头,平头还是不肯走,这时,巷子口突然响起一声暴喝:“干什么呢!”
黄毛和平头回头看了一眼,转身就跑了。巷子口的人刚要追,一看地上的顾铭夕,就停下了脚步,蹲下身将他扶起来。顾铭夕脚踝上鲜血淋漓,那人已经发现他没有双臂,叹气道:“这块儿现在越来越乱了,以前那些混蛋还只是对着路过学生敲诈,现在都敢变成明抢了,哎,小孩,能走路吗?能走的话跟我去店里,我帮你止个血。”
顾铭夕抬头看他,这人二十七、八的年纪,个子不高,身材却很强壮,长一张敦厚的国字脸,皮肤黝黑,脖子上挂着一根小孩手指粗的金项链。
他点点头:“能走,谢谢大哥了。”
男人帮他把散落一地的课本文具装进书包,背在肩上和顾铭夕一起走出了巷子。他在边上开了一家烧烤店,主做晚上生意,每天傍晚才开店门,此时店里还没客人,两个伙计正在麻利地串肉串。
男人备着一些急救止血的药品,让顾铭夕坐在椅子上,自己蹲在他面前帮他处理脚踝上的伤。年轻的男孩狼狈得很,身上衣服脏得要命,有些地方还磨破了,两条空袖子挂在身边,引得边上两个小伙计不住地看。
男人问顾铭夕:“小孩,你叫什么名字?”
顾铭夕怔了一下,答:“顾铭夕。”
“小顾。”男人帮他绑着绷带,笑着说,“我姓沙,你可以叫我鲨鱼。”他又指指边上两个小伙计,“那是蛤蜊和生蚝。”
顾铭夕“噗”一下笑了出来,鲨鱼奇怪地看他:“笑什么?我们的名儿很好笑么?”
“不是。”顾铭夕说,“我只是想到我一个朋友,很多人都叫她螃蟹,她还是个女孩。”
鲨鱼哈哈大笑起来:“小孩心挺大,这时候还笑得出来,哥喜欢。”
处理完伤口,鲨鱼骑着电动车把顾铭夕送去了公交站,陪着等车时,鲨鱼问了顾铭夕手臂截肢的原因。最后,他说:“小孩,你以后尽量坐公交上学,要是实在没法子要过重机厂,碰到有人找你麻烦,你就说你是鲨鱼烧烤店老板的弟弟,别的哥不敢保证,至少在重机厂这块,没人敢来动你。”
顾铭夕坐着公交车回家,到家时,李涵在厨房做饭,顾铭夕进房间换下了外衣外裤,并且把染了血迹的裤子藏好,准备第二天带出去丢掉。
脱下长裤时,他发现自己的腿上到处是淤青,还是大片大片的,屈过腿用脚趾头去碰碰伤处,刺骨地疼。
顾铭夕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,又低头去看自己的右脚踝,鲨鱼帮他做了消毒,还绑了绷带,他说伤口并不深,应该不会有大问题。
顾铭夕的视线落在那串脚链上,自从一年半前庞倩将它绑到他的脚上起,他就没有将它拿下来过。幸好,它没有被割断,顾铭夕这样想。
整整一夜,李涵和顾国祥什么都没发现,第二天早上,顾铭夕早早地出了门,他丢掉了裤子,坐上了第一辆公交车。下车后,他毫无意外地挤不上第二辆公交车,想了一会儿后,他还是决定走路去上学。
经过重机厂区域时,顾铭夕忍不住向前一天被勒索的那个巷口看了一眼,然后就大步走了过去。经过鲨鱼烧烤店时,他看到店门紧闭,店门口的垃圾桶里满是烧烤垃圾。
他没有停留,顾自往前走,前一天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,要不是顾铭夕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淤青,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。
但是,他并没有打算和鲨鱼这些人扯上关系,他还是个学生,家教良好,家境优越,学习又不错。顾铭夕觉得,他和鲨鱼只是萍水相逢,他们的生活永远都不会产生交集。
他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庞倩,因为不想让她担心。这只是一次突发事件,是一个意外,顾铭夕在心里告诉自己,以后必须要更小心一些,低调一些。
这世上令人匪夷所思的人和事都太多,碰到了就只能自认倒霉,顾铭夕想,他的运气应该不会一直都那么坏,瞧,就像前一天,不是就有鲨鱼来救他了么。
这时候的他哪里会想到,两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,会将他和鲨鱼再次联系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