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是入职面试,考官问,如果我录用了你,你打算怎么开展工作?
江楚人不得不谨慎措词,大意是:他也没经历过严肃的恋爱生活,但会竭尽所能,但愿白发苍苍时,她会说:并不后悔把几十年的时间花在他身上。若有下个几十年的话,优先选择的仍然会是他。
思凌感动得眼泪涌在眼眶里,却又惘然:“下个几十年还优先选择你?会有这个可能?”
江楚人寻着她的眼神:“如果你今生后悔了,我也会选择放手。”
思凌破涕为笑:“那我岂不太自私?”
江楚人定了心答道:“真正自私的是我。因贪恋你火花的光彩,想引来照亮我的生命。做不到的话,我也只能接受你的离去。”
思凌投桃报李:“你想走,我也让你。”
江楚人倒不希望听到这样的回报。他希望的是思凌将全副心事倾在他身上,再也不肯放他走……唉,算了,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,路要一步步的走。
两掌相击,算定了盟。江楚人猛想起正事:“你忽然跑到北平来,没事吧?”
他怎么觉得像趁公主落难时过来劫亲的奸贼!
思凌笑着摇头:“没事,我们去告诉,大哥和大嫂。”
思啸正在看孙菁重插小案上的花。假花,做得像真的,也便仿佛春到人间。听到思凌报的喜讯,孙菁丢开花,惊喜的叫道:“真的?哎呀大喜大喜!”
思啸有那么足足三秒钟,人是完全顿住的,然后回过神来,揉着自己的额头:“哎!真意外。我真高兴。太高兴了!”握住江楚人双手:“你要照顾好二妹。”又道,“那你们留在北平一起玩一天?末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说。反正快过圣诞了,我在家里过最好。我请得出假。”
孙菁眼帘低了低,心底作难:她可请不出假。圣诞女校汇演,她是音乐剧的编剧兼主角呢!
“你不请没关系的,表演已经定下来,你走不开。”思啸体贴道,“反正有我去说也够了,你寒假再回来尽无妨。”
请假这种事,无非想不想而已,哪有能不能。思凌近圣诞,何尝不是各种活动邀约,为着思啸,抛开一切就跑来,什么都置诸脑后,听思啸这一说,才想起,今年她大撒手了,他们找谁演罗密欧呢?唉,也不必思凌操心。舞台上总要有戏上演,少了谁不成呢?
孙菁在旁想着,倒确实不用请假。以前她看着思凌和思啸一起活动时,总有一种特别紧张的感觉,现在不了。以前呀!看见这两兄妹在一起,她不管怎样都想挤到当中隔开他们,不然就会担心。这种感觉从前些年开始越发严重。而当他用投给思凌的目光,转一点到旁人身上,她就要嫉妒得发疯了。譬如对许宁。好在是有志者,金石为开,她到底成了思啸的未婚妻,心便一宽,暗忖,恐怕是自己想太多了。如今思凌又下决心订婚,未婚夫如此优秀,不是随便挑来应付的,她心下更喜悦,对自己道:“真是你以前想太多了。”
于是她爽朗的笑道:“那我圣诞就不回去了,你们一路顺风。明天我们正好排练,你们一起来看?”
第二天,思凌他们一起去了。大学果然同中学不一样。都是玩,玩也玩得更当真。偌大一座场馆,几出戏轧堆儿的排。正中间,孙菁指挥着拉线调音,边上些,一座纸屏风隔开,一个圆眼镜的长袍男人跟另一个帅极了的小生说戏:“这句是你的最后陈辞:所有德国人都知道天快亮了,只有你们还在坚守黑暗……”再远些,好几张桌椅乱七八糟隔开,几张桌子拼成个平台,一伙人爬在这个台子上,树起一根竹竿来。有一个人树这竹竿树得最稳,其他人都攀住他,结果把他和竹竿一起拉倒了。思凌看不懂,显然看不懂的不只她,另有人走过去对那导演模样的年轻人说了句什么话。年轻人忽然激动起来,挥舞着手中纸卷:“什么荒诞剧?这是爱!……心的舢板在航行,你连这都看不懂吗?唯一的持爱坚定者却……”异议者又说了句什么,年轻人更愤慨了,拉开嗓门:“爱和国家哪个重要?爱才是基础!国家的存在是为了国民生活得更好,爱是生活的空气,没有爱的国家是可怕的,还不如无国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