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越军,竟然是元翰麾下的北越军,他驻守北越多年,若说没半点底牌谁也不信,只是没想到,他的胆子居然大到将北越军埋在大齐边境的地步,他究竟想做什么?
元翰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行踪,可是,当看到舒明澈想要对他母后不利,他便再也顾不上了。
小时候,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母死在冷宫,而如今,他羽翼渐丰,便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。
大丈夫顶天立地,倘若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,又何谈保护自己的子民?
“翰王。”
舒明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元翰那张刚毅的脸,一身黑色铠甲,浓眉大眼,霸气侧漏,不同于祁玥的缥缈无极,异于元洵的雅致清和,更与元修的潇洒不羁沾不上边。
元翰不论走到哪里,总会带给人一种很强烈的杀伐之气。
“舒明澈,你好大的胆子,竟然想杀我母后!”
元翰翻身下马,手执重剑,大步走来,浓墨重彩的眸瞳里戾气一片,凶光四射,舒明澈到底是九州学院的院长,见多识广,饶是刚刚被元翰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到了也很快能调整过来,若是论单打独斗,元翰不是他的对手,想到这,他便安心了许多。
“在下奉命请皇后娘娘回宫,还请翰王不要妨碍公务!”
舒明澈在朝中并无实职,因为九州学院的院长不能是任何一国的朝臣,这是建院以来不成文的规定。
“请我母后回宫,需要出动这样的阵势?舒公子你是在糊弄本王读书少吗?”元翰浓眉一挑,反讽一句。
舒明澈脸色一僵,谁都知道翰王最不喜欢读书好不好,可是你也不用说得那么直接吧?
祁筱听到元翰的话,便从马车里走了出来,同时还不忘把定国侯绑成粽子,丢在车里,免得他整出什么幺蛾子!
“翰儿。”
祁筱对元翰多少有些不放心,他性子刚烈,直来直往,不似元洵和元修那样凡事多个心眼,在民风淳朴的北越很容易干出一番大事业,但是在齐都那种吃人不吐骨头地方,最是容易吃亏。
舒明澈年纪轻轻便是九州学院的掌权者,其心计不凡,她担心翰儿会栽在他的手里。
“母后,你没事吧?”
长宁宫起火那一晚他不在宫中,所以并不清楚祁筱到底是什么情况,此时见她蒙着面纱,仍然隐约可以看到左脸上的伤痕,他心中自责不已,如果那晚他寸步不离母后,那么肯定不会让舒太妃有可乘之机。
祁筱摇了摇头,让他安心,舒明澈果真不怀好意,趁着祁筱和元翰说话之际,快速绕到她身边,瞄准祁筱后颈,准备反手一劈,不想右手抬起的刹那间,手背传来一阵刺痛。
当他看清自己手背上的三个很小的点状伤口里,黑血溢出,他瞳孔陡然睁大,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舒公子,真是不好意思,擒贼先擒王,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把戏,我在二十年前就玩剩了,就凭你也敢算计到我头上?”
祁筱淡淡地扫了一眼舒明澈,那晚着了舒太妃的道儿,内力全失,直到现在也才恢复了一半,在这种情况下,她怎么能不作两手准备?
她从来就不是喜欢躲在男人背后的女人!
“如果你想让我交出解药那你就错了,我祁筱没那么蠢,下毒还把解药放自己身上。”
祁筱一句话便打碎了舒明澈心底的一丝希望,她只要一想起陪伴了她三十余年的乳母死在了那场大火中,就恨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!
既然舒太妃远在齐都她够不着,那这利息就从舒明澈身上讨回来好了!
元翰见舒明澈竟然要对皇后下手,一股来势汹汹的愤怒之情涌上心头,立刻跑到皇后身边,冷睨舒明澈,且寸步不移,摆明了是要和他对着干!
“翰王殿下,在下可要提醒你,莫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途!”
舒明澈捂着伤口,感觉到阵阵不适,若是今日元翰不在,他尚且有把握在这样的情况下将祁筱带回齐都或击杀,可是现在,情势倏然反转,他中毒受伤,自己尚且自身难保,又何谈带走祁筱?
他唯一的希望,便是离间元翰和祁筱的感情,让元翰主动放弃与他为敌!
毕竟,将祁筱“请”回皇宫是齐皇和舒太妃的意思,元翰此举,无异于公然抗旨!
“在本王眼里,你们才是不相干的人。”
元翰不为所动,他与祁筱的感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尽的,也不需要那些不相干的人能听懂人话!
舒明澈没想到元翰竟然如此“有种”,再加上自己受了伤,伤口虽小,可是这毒却是要命,再看朗回与巫王后,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个胜负来,如今的形势对自己而言极为不利。
“舒公子,作为长辈,我提醒你,你所中之毒可是剧毒,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和我耗着,不如想想怎么尽快保住自己的命!”
祁筱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,舒明澈再三思量,权衡之下,纵然心中有万千不甘,也不得不下令撤退,“我们走!”
元翰始终和皇后站在一起,没有急着离开,因为他担心舒明澈假意撤退之后卷土重来,毕竟,舒明澈的狡猾他早有耳闻!
与朗回缠斗中的巫王后发现舒明澈撤兵离开,索性也不再和朗回纠缠下去,她本就是齐皇和舒太妃请来帮忙的,既然舒明澈都走了,她何必在这里斤斤计较吃力不讨好?
朗回这厮扮猪吃老虎,明明已经突破了大圆满境界却装得没事人一样,短时间内她不可能胜于他,再者,此地离鸣沙荒漠不远,谁知道她会不会拖延时间等不夜城里的那对贼夫妻过来!
她即使再厉害,也不可能以一敌三,秋奕彤那个女人和她一样,有着一身诡异的术法!
平心而论,朗回是介意元翰的,因为他是齐皇的亲生儿子,可是,当看到元翰竟然为了祁筱和齐皇对着干,他忽然觉得,祁筱养的这个儿子算是值当了!
“母后,儿臣就在这九旋关守着,事不宜迟,你和朗回大将军动身离开吧。”
元翰依依不舍地看着祁筱,此去一别,当真是不知相见之日了……
“筱筱,翰王说得有理,我们一日在这大齐的边境上,便一日不得安心。”
戈壁滩上的风沙扬起,漫漫黄天之中,几人的身影是如此的渺小,长河落日,壮丽的同时,也点染着丝丝离别的伤感。
祁筱的心并不好受,注视着面前身姿挺拔的儿子,担心道:“翰儿,舒明澈是睚眦必报之辈,此次中了我的暗器,他的右手算是废了,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。”
“母后您放心,儿臣会保护自己的,念琦和逗逗在这两日会抵达北越,儿臣身在齐都,也无后顾之忧。”
元翰知道祁筱担心赵念琦的安危,生怕他们因为放她离开而遭受牵连,可是,有些事情,该来的总会来,他在北越拥兵自重,齐皇早就想削下他的兵权,奈何寻不到合适的理由。
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,他那父皇也还是会对他动手,否则,当初又怎么会放任他在北越六年不闻不问,直至他羽翼丰满,便以朗回大将军访齐为由下旨让他回齐都主持大阅?
若只是让他一个人回来也就罢了,还特意点名说让念琦和逗逗也一起回来!
元翰念的书的确不多,但不代表他毫无心智可言!
“既然如此,就替我给你三皇兄带句话吧。”
事到如今,祁筱也算是看开了,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,旁人无法替代,儿孙自有儿孙福,她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,将来,是年轻一辈的天下,而她,能不插手则不插手。
元翰微微弯腰,侧过耳朵,祁筱踮起脚尖,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几句,“明白了么?”
“嗯嗯,”元翰点了点头,虽然心中感到十分不解,但他也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己脑子简单,比不得元洵,说不定自己听不懂的事儿,元洵一听就懂呢!
一日后,祁王府,清莲小筑。
叶薰浅的作息时间十分规律,哪怕是在闭关,她也会照顾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,此时一边吃早餐一边听蔻月禀告祁筱和朗回的事情。
“世子妃,根据从九旋关传来的飞鹰传书,朗回大将军与皇后娘娘已经顺利离开。”
蔻月拿着本子,将事项一条一条地列出,然后有条不紊地叙述。
她在叶薰浅身边待的时间够久,早已摸清了她的性子,于是,不等她开口,便继续道:“定国侯只花了三日,便查出了皇后娘娘与朗回大将军在泰州出现。”
“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,舒公子和巫王后暗中跟随,后来在九旋关遇到了翰王殿下的北越军,舒公子欲擒皇后作为人质,反遭其暗器所伤。”
听到这,叶薰浅轻轻睁开眼睛,吩咐道:“安排人到祁贤学府告诉药王,让他在齐都城消失半个月!”
舒明澈难得中毒,她又怎会给他翻身的余地?
姑姑身边的乳母因此丧命,本人容颜尽毁,皆拜舒太妃所赐,这一次,她偏要舒明澈这条胳膊!
“是。”蔻月点了点头,正要转身离开,却在半脚踏过门槛儿之际被叶薰浅叫住,“等等。”
“世子妃还有什么吩咐吗?”
叶薰浅面前是一张巨大的九州大陆地图,上面用红笔标着各国及各大势力的名字、范围,她眸光淡淡,倏然落在了唐门二字之上,对蔻月道:“让夏鸢安排,一天之内,收购齐都城及附近方圆百里所有药铺中的冬云紫。”
姑姑随身携带的暗器梨花针是她按照现代手枪的机械原理打造的,只不过把子弹换成了钢针,并淬了毒。
制香之术与毒术本就一脉相承,她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毒术天下第一,至少,在现在这个齐都城里,有两个人必定不弱于她,一个是药老,还有一个便是不久前来到齐都参加大阅的唐韵。
唐韵是唐门之人,她使唤不动,那么便只有将配制解药必须要用的一味药材收购,绝了舒明澈的后路!
冬云紫不是什么名贵药材,所以一般人家是不会珍藏的,它成熟的季节是冬季,而舒明澈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!
元翰一回到齐都,便赶往三皇子府,只因这几个月,元洵没什么事都待在府中不出门。
在府中见到林茜,在他意料之中,只是……他没想到自己看见的竟然是元洵扶着林茜在府中散步的画面,一时间有些拘束,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“翰,回来了?”
元洵扶着林茜坐在美人靠上,瞥了元翰一眼,问候道。
他们兄弟三人私底下感情很好,此次元翰偷偷离开齐都前往九旋关的事情,倘若不是他和元修帮忙兜着,恐怕人还没离开夜星城就被齐皇察觉了!
“嗯。”
元翰点了点头,看着元洵和林茜的互动,脸上写满了纠结,元洵知道元翰心里藏不住什么话,于是笑着开口,“怎么了?想说便说。”
“三哥,你和林小姐……?”
元翰的眼神不断地在元洵和林茜身上跳跃着,向来感觉迟钝地他也嗅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气息。
元洵轻握着林茜的手,唇角勾起,笑意恬淡,书写着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脉脉温情,对元翰道:“就是你想的那样,茜儿她怀孕了,孩子是我的。”
元翰: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