姒华言动身回京的前一日,军营外,秦义带着一伙人马,求见王将军。
红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回来。
“红笺,发生何事?”九念披着衣服下了床,望着她脸上焦急的神色,以为是姒华言出了事。
红笺的表情很复杂,有些高兴又有些疑惑:“娘子,军营外有一拨人,说是来接你出去的,协商之下,王将军已经答应放了你和你二师兄,还有我!”
九念皱皱眉:“谁来接我?”
红笺说:“说是娘子的父亲派来的人!”
“父亲...”
九念与曾泓已经失去联络好几年了,自从曾泓去了雍州之后,她在洛阳城中自身难保,处境艰难,只能靠着来俊臣的关系,拜托官府的驿差帮忙和雍州的曾泓通信,而来俊臣出事之后,九念便再也无法给父亲寄信,也就失去了联系。
那么红笺所说的,自称是她父亲的人...
主仆二人正说着话,姒华言便进来了。
他换上了一身秋衣,是庶人的淡青色袍子,素雅清致,面容清俊白皙,比往常看起来轻松许多,他步入将军帐,见九念杵在门口,便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替她罩上了,平静的语气与红笺的焦急形成了鲜明对比,道:“来俊臣的人马在军营外面,要接你回去。”
九念一下子握住了他的小臂,心里有些发慌:“来俊臣不是被贬到同州了吗?”
姒华言看着她的双眼,似乎在辨析那之中是关切还是害怕,用手掌覆上了她的手,说:“来俊臣被圣上召回了洛阳,升为洛阳令,任司仆少卿。”
“洛阳令...司仆少卿...”
洛阳令虽只有四品,然而洛阳是大周京都,能被封为洛阳令,足见圣上对来俊臣的信任,然而少卿虽是副职,但圣上还是让他重新执掌刑部,这也是很大的职权。
九念忽然想起三年前出事一别,来俊臣曾对自己说——
“念儿,你别害怕,圣上不会杀了爹爹。”
“你先跟着秦义,等爹爹再回到洛阳,定会来接你。”
这酷吏果真东山再起!
而他刚一复职,便查到了九念下落,竟追到了前线的军营来要人,这着实让九念震惊。
女儿...
念儿...
念儿你不吃饭怎么行...
九念忽然陷入了一股莫名的恐惧之中,这恐惧一直埋藏在她心底许久许久,九到她早已刻意去忽略,可是来俊臣独独对她才露出的慈祥面目和亲切的话语响在耳边,与曾泓的声音融合在一起,已然叫她分辨不清...
为什么父亲曾泓一再的说他和来俊臣是旧识?为什么父亲不顾她的反对要让她认来俊臣做义父?为什么自从她做了来俊臣的女儿,曾泓就刻意的对她疏远,最终消失在她的面前?
这一切的一切,像一个包着薄纸的谜团,仿佛用手轻轻一戳便会戳破,可她却不敢去戳破。
当她从这些繁杂的思绪中狠狠地抽出身的时候,她忽然发现自己正被拥在姒华言的怀里,原来不知何时,姒华言已经将她轻轻地拥入了怀中。
下人们在帐中收拾东西,红笺也在忙着收拾她的行囊,而他就这么旁若无人的抱住了她,他的身上那股熟悉的药香钻入了九念的鼻息里,让她清醒了几分。
“你要不要跟我走?”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方,那温柔恍如隔世。
“你...”九念头脑一热,忽然间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,问道:“你不是还怨恨我?我可是...来俊臣的女儿。”
姒华言始终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,九念看不见他的表情,只觉得他吞咽了一声,那情绪很复杂,仿若重千金,忽然又化作一潭深水,平静的回答:
“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女人。”
他们之间,不仅有过婚约和承诺,如今也有了夫妻之时。
九念很想就这样答应他,可是再一想到他即将回京获罪,便心生担忧。
九念轻轻的推开他,望着他略显孩子气的执拗脸颊,忽然有些不认识这样的姒华言了,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,违心的说:“圣上还不知道要如何责罚你,你即使带我回京,也是让我跟着你受罪,不是吗?”
姒华言的两腮处动了动,眼睛看向别处。
九念柔声问:“阿言,你可相信我和来俊臣之间,有污秽之事?”
姒华言对上她的眼睛,坚定的摇摇头:“从来不信。”
九念心脏一松,舒缓的笑了:“那就好...我不便与你解释更多,我还有许多事尚未弄清,来俊臣既派人接我,我便要随他回去,回京之后,若是圣上下罪于你,我才能替你出一份力。至于我和你...”
她觉得自己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,原来人的心真的会变得越来越硬。
“我想现在并不是谈论男女之情的时候...你路上小心,我会跟在你后面保护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