笼里沙漠居民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。他想回答:“不用报恩了,还是杀了我吧!”可是他已经不能说出人类的语言了。
何四心里道:这是不对的!这是疯了!
可是他听见自己回答阿星:“是。”
就那么一个字。阿星提什么要求,他都无非这个字了。
阿星往洪综府里去。
伯少君的府,不是谁都进得去,尤其最近,防范特别严密。对外,这是因为华城仲少君军队起事,说不定随之会有对伯少君的丧心病狂刺杀行为,必须严防。实际上,防的是府里*光外泄。
这道防守对阿星无效。
很快,阿星笑嘻嘻的进了伯少君府里最核心的地带。
花香沁人。一大片玉簪,刚开始打朵儿,洁白可爱。玉簪前一个方塘,才半亩大,水色碧清,旁边砌着老石,石上凝着苍苔,水中浮着柔藻,藻间鱼儿来去。一条小渠自塘边引出,绕花田而去,渠上有座朱栏小桥,桥头晶玉般一座水榭。榭后平平展展一座歌台。
阿星进了水榭,洪综边三分笑、三分无奈的迎出来:“稀客稀客!星姑娘,你怎的来了?”
阿星“哟”了一声道:“过河拆桥。进了洞房,就不要媒人了!”
“怎么不要?”洪综满面溅朱,“我这不是迎出来了!——说正经的,星姑娘前阵子哪儿去了?”上下打量阿星,“似乎瘦了些。”
“我去找酿酒的新果子去了。”阿星随口应付。
“辛苦辛苦!”洪综肃然起敬拱手,“不知找得……”
“伯少君真是关注市井民生。这当儿,还有空问这个!”阿星奇道,“不该与你心上人儿腻着吗?你别告诉我,你没跟他成其好事!里三外三防得铁桶一样,拒什么刺客?分明是锁*光的!”
洪综连连苦笑。
阿星察他神色,压低了声音,问:“有什么苦衷?”暗自想:难道傅琪也中了什么重伤,危在旦夕,所以洪综爬不上他的床?
洪综不答,只道:“小傅这就出来,你见见他好了。”
阿星听这话,傅琪又不像是有重伤的样子。
金丝雀在笼中颤声清啭,帘子打起,傅琪出来了,拱手向阿星道:“星姑娘,稀客稀客!”
阿星乍看傅琪,以为他瘦了些,再看,觉得他是胖了些。定睛再三看,才知无关胖瘦,傅琪不知哪儿变了。
这种变化就好像,以前你一直跟一棵绿树呆着,看啊看啊,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,忽然离去一段时间,回来再看,树还是那棵树,但已经不是已经跟你相守过的那一棵了。
“怎么阿星姑娘像不认识在下了似的?”傅琪含着一个非常“小傅”的笑容,与阿星寒暄道。
阿星且不答,手肘支着窗,看着窗下粼粼的清渠。
渠沿就接着榭脚。窗下清波映出阿星的面影。
阿星是瘦损了,然而天生丽质,瘦损了更见楚楚动人。清波流动,他眸光随之流动。
眼眸泠然无情。
任然动人。
阿星回眸,看着傅琪。
阿星无情,仗着天生丽质,任是无情也动人。傅琪双眸含情,纵然没阿星生得美,凭借这一份真情,眸光仍旧扣人心弦。
以前,傅琪的这份情,是对着阿星的。阿星越是被他看、越是认识到他眸中情感的份量、越是觉得自己真了不起。
如今,他眸中还有情,但这份情并不是对阿星的了。
移情!
阿星双手发抖,回头又去看清波中自己的影子。他还是美,离年老色衰还早。正如花田玉簪,在含苞初放的时候。又如上午十来点钟的太阳。他的美丽正在上升中。这份美曾经是他轻视甚至怨恨的,为了复仇方便起见,不得不拣起来。如今,他却惶惶然如落水的人攀着浮木,盯住水面确认自己是不是仍然像从前那样美。
他的美只有增加、并未衰减。
可是声称爱他的人,已经移了情。
燕子回来,翎羽仍旧俏丽,绿树已经移作别人的窠。
“树犹如此,人何以堪。”阿星感叹。
虽然听不懂他的字句,但在场的,都是情局中人,立刻悟通了他的感情。
傅琪惭愧,然而无法后悔。感情的事,原本就后悔不来。
洪综很是唏嘘。然而他这几天已经唏嘘够了,无法再因阿星的吟咏而加深。
阿星看了看傅琪、又看了看洪综:“夺我所爱的,并不是少君啊!那末是谁呢?”
洪综比了个“嘘”的手势:“我带你去见她。她才是我里三层外三层把守的重要原因。”RS