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拦子不由得责怪自己:“怎么能把她就这么丢在这里呢?人家是千金小姐,又不是我们的寨中女贼可比。”他叫那丫头一声。丫头听见了,但手臂反应不过来,原来已经吓僵了。玉拦子不得不把丫头的手拉开,好让他把福珞抱起搂在怀中,像抱一只小鸡似的,对她道:“你跟我娘呆一会儿。我来清理。”
福珞只是呆呆的,视线并不看他,看着比他低三十度角的地方。
玉拦子把她像护一只鸡雏似的护到老娘床边,把她搁在老娘脚边。这张床也是老式的,很宽大,放几只像她这样的小东西都够用。他帮她也掖好了被子,出来,看兄长血横狼藉的在那儿,要收拾起来还真不容易。他到这时候,倒也不着急了,想着:虱多不愁,债多不痒。索性做个干净,跑他娘的!
玉拦子就没拿扫帚、没拿铁锹,就这么甩着手出来,叫上那丫头。那丫头好歹是能走路了。玉拦子到外头,跟他自己的眼线嘱咐了件事儿。眼线领命,把那丫头一起带了走了。
玉拦子就顺后门而来,颜色如常,见着人,就问他嫂嫂在哪儿。人指着街亭道:“那儿跟人唠嗑呢!”
街亭在官道边儿上,时有行人客商来往。遇雨遇阳,就可以进亭躲避。这亭子是善心人发愿修的,为的是替行路人遮蔽歇息。有婆子在那儿摆摊子卖茶水、卖鸡蛋。有些妇女会带着针线、草编等活计过去,跟她唠嗑打发时间。
玉拦子走过来时,年轻些的妇女就转过身回避了。年长些的妇女毫不掩饰好奇、疑问、或者同情,用内容丰富的笑面迎着他。鲁大媳妇有些讪讪的,想着:幸亏说他坏话是前阵儿的事情了。但毕竟还是脸上发烫。
玉拦子侧对着她,不与她正面相对,这也是小叔子的礼数。他这样侧着施了一躬,道:“嫂嫂请了。兄长请嫂嫂回家一下。”
鲁大媳妇回了不到位的万福,道:“他请我回去干什么?”
玉拦子拖说不知,只站着等鲁大媳妇,口里没说催,那健硕的身子在道口上一站,遮了阳光,天然的就有威逼感。鲁大媳妇没来由的心里突突乱跳,把手上活计草草卷了一下,跟女人们告别。女人们都笑着道:“走你的吧!大郎等你关门吹蜡呢!”
女人们上了年纪,开起玩笑来是有点荦素不忌。鲁大媳妇今日不知怎么了,听了格外的着恼、又格外的好笑。就像皮肤经了热水烫,特别敏感,小风软软一吹,就唉哟哟的抖,不知是痛呢、还是痛快。
玉拦子不等她行来,已经先举步。鲁大媳妇愣了愣,就跟了上去。
玉拦子不与她并行,也不屑跟在她后面走,就在前头,走了一会儿,晓得自己男儿家脚程快,怕她要跟不上,就在边上站一站,听她跟上来了,再接着往前走。
鲁大媳妇看他在前面遮了太阳的剪影,想着:这才是男人!肩是肩、膀子是膀子、腰是腰、腿是腿的……
想到腰腿上,鲁大媳妇心思又乱了乱。
前面就是家门。
玉拦子先进门,避在门边,嘴中唱喏道:“嫂嫂进门。”
鲁大媳妇像喝醉酒似的,脚下软绵绵的、腰上软绵绵的、眼里软绵绵的,悠悠扭进了门,往里头去。这本是她家。她看都不用看都能走。反正房子也不大,走着就走进去了,还没看见大郎的尸身,听耳后风生,回头,见玉拦子抬起手臂朝着她过来,像要给她一个拥抱,那眼神恶狠狠的,似要吃了她。
鲁大媳妇心里“啊哟”一声,想着:我这是在做梦呢!
——不对。他这“吃了她”,跟她原来遐想的“吃了”可不一样。他眼神太冷了。这是真的凶恶呢!
他的手臂也不是来抱她的,而是把手敲上了她的脖子。鲁大媳妇说不好他是怎么敲的,总之她就啥也不知道了,跟她丈夫一样躺下了。
玉拦子杀了他们夫妻俩,扯起鲁大媳妇的衣襟擦净了手,进得屋来,看福珞还蜷在那里。玉拦子道:“我们先走了罢?”
福珞眼睛动了动,但没有说话。玉拦子就当她同意了,仍然把她像先前似的,团着抱起来,到后门外,已经有一辆板车赶过来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