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氏此人长得温柔娇弱,嫁到宋家近二十年,从来没有发过脾气,便是天大的怒火,到了她这里,很快就烟消云散了。
此番发作着实令宋夕吃了一惊,老老实实的跪下。
“你没有说实话。”
“母亲,女儿说得句句属实。”宋夕硬着头皮道。
杜氏见她硬撑,高声喝道:“小月!”
“奴婢在!”
“那日你跟着小姐出去。小姐都做了些什么事?”
小月脸色一僵,用眼角看了小姐一眼,低着头吱唔道:“回夫人,小姐……小姐……她……只在街上转了转,没有……”
杜氏见她“来人,将这丫鬟绑了!”
“夫人,夫人!”
小月连连磕头道:“夫人饶命,夫人饶命!”
杜氏冷笑:“要想活命,就一五一十的就出来。”
小月吓得心惊胆颤,瘫倒在地上。一个是朝夕相处的小姐。一个是握着她卖身契的夫人,两头都不能得罪。
宋夕没想到事情会被母亲知道,情不自禁的咬了咬唇道:“母亲,你别逼她。我说……”
杜氏不听则已,一听气得浑身发抖。
她教养出来的女儿,虽说娇纵了些,脾性大了些,然是非善恶总分得清,哪知……
杜氏颤着声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话未说完。人往后一仰,身子便软了下去。
宋夕吓得魂飞魄散,忙扶住了死命掐人中,又灌了半盅热茶,杜氏才悠悠转醒。
望着围在身边的一圈人,杜氏挥挥手,仆妇们迅速散了去,屋中只剩母女二人。
宋夕深知母亲身子弱,动不得气,跌软道:“母亲,你别动怒,这事是我不对,回头我去给林西陪个不是。”
杜氏望着女儿娇美的面庞,胸口像被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,鼻子一酸,眼泪就滚了下来。
“孩子,你可知道,这事外头都传开了,你的名声……”
杜氏别过头,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。
“我与你父亲只得你一个孩子,从小将你捧在手里娇养着,你父亲更是事事处处随你的心意,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你眼跟前。”
宋夕泣声唤道:“母亲!”
“你心中有了人,母亲心里欢喜,替你细细打听,暗中相看。你父亲心中虽然不愿意,却还是顺着你的意思,亲自跑了趟林府。但凡世子应下,你父亲就算违了宫中的旨意,也会替你作主。这天底下的父母,有哪个像我和你父亲这样,不管不顾的顺着你的意思。”
宋夕想着远在北疆塞苦之地的父亲,眼泪不停的涌了出来。
“可偏偏人家世子心里眼里没有你,话已经讲到这个份上了,夕儿啊,该死心了,可你却……”
杜氏说到伤心处,胸脯一起一伏,似又要昏过去一般。
宋年夫妻教女,不求她针凿女红,管家算帐样样出色,只求她活得随心随意。因此就算明知她有出阁的地方,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任她去。
原想着时间一长,世子在她心中渐渐就淡了,哪知道一个不小心惹出这等祸事来。抢人财物,取人性命…… 这如何是闺中女子应该做的事情!
这事要是传到宫中,可如何是好啊!
宋夕又愧又悔,噗通跪下道:“母亲,女儿也想将他忘了,可是偏偏忘不掉。”
“忘不掉也要忘!”
杜氏忽然厉声道:“当日你父亲答应带你去林家,你是如何对他承诺的。”
“母亲……我!”宋夕心中震惊,黯然落泪。
杜氏颤着声,又质问了一句:“你是如何应答你父亲的?”
“你父亲冰天雪地里出身入死,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?”
杜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。
“母亲!”
宋夕抱着杜氏的腿,哭得稀里哗啦。她后悔了,她早就后悔了。
到底是从小捧在手里的女儿,杜氏见状,一把搂住了,哀声道:“孩子,人争不过命,你得认命。父母对你,从来都是掏心掏肺,不会害你。母亲不气恼你言止无状,母亲只担心太后知道这事后,将来会如何为难你。”
宋夕心如刀割,嚎啕大哭。
……
丫鬟们端了铜盆,侍候夫人,小姐净了面后,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。
杜夫人头痛欲裂,却仍强作镇定道:“明日我让管家备下礼品,送到侯府。母亲亲自上门替你陪个不是。”
宋夕早已冷静下来,红着眼睛道:“此事是女儿做下的,自由有女儿出面。”
“你这孩子,这有什么好抢的,只要能将此事揭过去,便是幸事。宫里头怕也是听到了消息,不知太后她老人家……”
宋夕冷笑道:“母亲,若是因为这个,女儿进不得宫,那倒是桩好事,反正这后位,女儿从不稀罕。”
“你以为进宫这事,是这么随便的,你想进就进,不想进就不进?你若不进宫,这满京城的贵族世宦人家,有哪个男子敢娶你,你这辈子只有老死闺中的份。” 杜氏只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。
“老死闺中就老死闺中,父母得我一个,正好我在父母跟前尽孝,有什么不好,总比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强。”
“你……”
杜氏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,脸色煞白。
宋夕心头不已,放柔了声音道:“母亲,这事是我做错了。然事已至此,做什么都已太晚,一切只看天意。明日侯府我去,母亲身子不好,在家歇着。”
杜氏声若蚊蚋,道:“去侯府也是为了做给宫里看,母亲别的不怕,就怕宫里迁怒到你父亲身上,坏了事。”
宋夕心中愧疚。
倘若因她的事,而连累到父亲身上,那她便是死一万次都抵不过身上的罪孽。
“夫人,夫人,宫里来人了!”
母女二人心一沉,忙起身理了理衣裳去了前厅。
来人正是太后身边的夏公公,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妇人。
夏公公见宋家母女人来齐,脸上添了笑意,宣起口谕来。
……(未完待续。)R46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