细雨之中,这丫鬟一身青衫,愁眉苦脸的蹲在角落,风吹过雨落,丝丝柔柔的飘落在她身上,这丫鬟瞪着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发呆,浑然不知。很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,让人看了心下莫名怜悯。
高子瞻暗下一笑。那日亭子边,她也是这般蹲在树丛边,拿着跟枯枝,自言自语,自得其乐。
高子瞻高呼两声,装作未曾瞧见一般背手到院中。
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听得唤声,迎出来,笑道:“大少爷来了,二少爷刚起身。”
真是奇怪,这些日子大少爷竟天天往这院里跑,一天比一天来得早。
高子瞻皱眉道:“怎么是你,荷花和林西呢?”
陈玲笑道:“回大少爷,荷花姑娘正在侍候二少爷穿衣,林西姑娘昨儿上夜,这会应该在自个房里洗漱,奴婢去唤她来。”
高子瞻一扬眉,冷笑着指了指墙角:“那是谁?”
陈玲顺着大少爷指的方向瞧去,忙扯了个笑道:“林西,你蹲在那角落里头做什么,大少爷来了,还不快来侍候。”
真是怕什么,来什么。
林西装不下去,只得腆着脸,凑上前打哈哈道:“下雨天的,大少爷起得真早。”
高子瞻昂了昂头,似笑非笑道:“你也不迟,给我沏壶好茶来,今儿个,我在二弟院里吃早膳,你让下人去准备。”
林西暗下伸了伸手指头,算了算,心道大少爷,你这个月里,已经在这院里蹭过十次早膳,十二次晚膳了,你再蹭下去,二少爷的月银要见底了。做人,不能这样啊!
高子瞻似听到了林西的心声,冷哼道:“怎么着,替你家主子算计银子呢?”
陈玲忙扯了扯林西的衣角,陪笑道:“哪能够啊,大少爷能来,二少爷欢喜还来不及。大少爷快请进吧!”
“大哥,来得真早,今儿小弟迟了!”
林西看都不用看,就知道定是三少爷来了。
果不其然,高三少撑了把油纸伞兴冲冲的走了进来。
林西忙上前接过三少爷的伞,笑道:“三少爷,外头雨密,厅里坐吧。”
高子瞻眸色一亮,淡淡的弯了弯嘴角,伸手搂住三弟的肩,去了厅里。
……
主子们用饭,丫鬟执着佛尘漱盂巾帕站在一旁侍候,荷花立于案边布菜。
林西无事可做,低眉垂目留神凝听桌上的动静。
不得不感叹,高府的家教颇严。
瞧瞧,三位少爷用饭,一大堆碗啊,碟啊的,恁是一点声响也无,少爷们姿态优美的不像是在吃饭,倒像是在进行某项艺术活动。若换成是她……
林西暗下哼哼两声……
“林西,今儿这山药粥味道甚好,你再帮我添一碗。”高大少轻轻把碗放在林西手中。
“对了二弟,听说前几日朱姨娘,二妹在你院里闹了一通?”高子瞻似漫不经意道。
林西手一颤,青花瓷的碗差一点从手中滑落。
高子瞻眼风扫过,视而不见。
高子眈抚额头疼道:“大哥,别提了,莫名其妙的发作了一通,丁点大的小事,非要闹得人尽皆知。”
“噢,什么事?”
“唉,还不是她的事!”
“二哥,她有什么事?”高子眗不解。
高子眈朝林西指了指,气笑道:“前几日三妹踩了二妹的裙子,两人闹了一通。这丫鬟原是三妹的人,巴巴的跑到三妹那里,被二妹的人看着了,就为这事。”
高子眗忍不住拿眼睛去瞧林西,笑道:“倒是个有良心的。”
“愚不可及!”高子瞻冷笑。
你才愚不可及呢,你全家都愚不可及。林西翻了个白眼,面无表情的把碗奉到大少爷手边。
高子瞻接过碗,幽幽的盯着林西道:“在这个深宅大院,多的是旁人的眼睛,凡事谨言慎行,当心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。”
林西愕然。
大少爷这话是在埋怨她,还是在指点她?为什么听到耳边,这么顺耳?
林西不敢抬眼去瞧,躬着身退回荷花身边。
高子眗似乎意识到什么,苦笑道:“大哥,这女人行事,就是麻烦。整天介争来斗去的,也不知道争些什么,二哥你说是不是?”
高子眈见大哥脸有愠色,心中害怕,忙笑道:“就是,就是。”
高子瞻年岁最大,又是长子长孙,舅家乃世家崔家,其身份在偌大的高府,贵不可言。因此高子瞻说话,底下两位兄弟,一向信服。当然,高三少信服在心里,高二少信服在嘴上。
高子瞻未答。
昨日下学后,听院子里丫鬟议论起欣然院一事,听到有林西二字,他便留了心,隐在暗处听了一会,才知道这丫鬟干了这么件蠢事。
高子瞻不知为何,心中总觉有气。你说你一个丫鬟,生活在这个大宅门里,必是要眼观六路,耳听八方。主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,需看得清,分得清,拎得清。
她倒好,二妹和三妹刚刚吵过架,她身为二妹的亲哥哥的婢女,应该懂要避嫌。她却偏偏往前凑,不是蠢,是什么?怪不得被人拿住。
高子瞻想到此,脸渐渐沉了下来。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