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西眼观鼻,鼻观心,正静听谭嬷嬷讲课。
据她所知,谭嬷嬷在高家一年授课的费用是一千二百两,划到每个月是一百两。
而作为高府三小姐身边的一名使粗丫鬟,林西一个月月钱仅仅五百钱,连个小零头都比不上。
林西正苦中作乐的盘算着,她刚刚听到的谭嬷嬷这几句话,换算成银子该值多少钱。
冷不丁被人问话,林西心肝颤了几颤,慢慢的抬起头。未料冻得久了,连鼻涕落下来都了无知觉。
就这样,林西无知无觉得拖着两条清水鼻涕,诺诺回话道:“奴婢是平芜院里的使粗丫鬟,奴婢来前,打听过嬷嬷上课的规矩。”
谭嬷嬷眼睛骤然一缩,余光看向高府三小姐,越发笑得和蔼可亲。
“那为何还站在这风口上?那边厢房里暖和,既有热茶,又有点心,何不往那里头歇歇,等我下了课再给你家小姐把手炉送来也不迟。”谭嬷嬷循循善诱。
我擦,居然有厢房可以避寒!爷爷的,怎么不早说?害得我在这里湖边吹了半天的冷风,连骨头都是冰的。
林西暗中问候一声老天爷他母亲,刚张嘴,似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到了唇上。她伸出舌头舔了舔,有点咸。
林西脸上的温度不由自主的上升,背过身迅速的撂起袖子擦了擦鼻涕,含糊道:“奴婢以为小姐急着要用,怕耽误了小姐的正事……”
谭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,轻描淡写的冲着林西笑了笑,转过身,脸上已无任何表情。
“人活世上,无非是两件事。一是做事;二为做人;做事容易,做对事不易;看人容易,看清人不易。做人比做事难,看清身边的人比对付外人难。”
谭嬷嬷如愿的看到府上四位姑娘收了嬉笑之色,目光炯炯地看向她。
“高家钟鸣鼎食,诗礼传家,姑娘们身边的人都是府里精挑细选而出,若论忠心,必不会差。然凡事总不能只看表面。姑娘们顺风顺水时,谁都会是忠奴;然姑娘们一旦陷入泥潭……”
谭嬷嬷戒尺一伸,直直的指向门外的林西,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。
“所谓的忠奴只有像她那样,不问缘由,不听是非,不偷奸耍滑,唯主子之命是从。所以姑娘们既要用人所长,又要用人所短……”
暖阁的门骤然被关上,谭嬷嬷的声音化作了一阵寒风,肆意暴虐的吹走了林西身上的最后一丝温度。
她有些犹豫不定,到了这个份上,她是该继续在寒风里哆嗦呢?还是到谭嬷嬷手指的厢房里歇上一歇?
就在林西天人交战的时候,门再度打开。谭嬷嬷目不斜视从林西身边走过,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。
高家诗礼官宦人家出身,祖宗留下来的规矩,府里不管少爷,还是小姐,都得断文识字。因此,但凡是高家的女儿,年满六岁,都必须坐在学堂里,跟着夫子上学。
高家女子的读书与男子不同。男子读书无非是些四书五经,孟子、大学之类的,为的不过是功名。
女子则不然,诗书也读,女则也读,琴、棋、书、画各有一位先生养在府里,甚至还有专门的教养嬷嬷教导规矩。
谭嬷嬷便是专门负责教导府里四位小姐的教养嬷嬷。
谭嬷嬷的来头很大,有宫庭第一嬷嬷之称。有人说她曾服侍过先太后,又有人说她是当今皇后的教养嬷嬷,林林总总,也不知道哪个是真,哪个是假。
此人原名叫什么,林西一无所知,不过她有个别名叫谭一尺,林西知之甚清。
听三小姐八卦说此人善长体罚,喜用戒尺打学生手心。
谭嬷嬷的尺子有三个特点:快,准,狠!下手要快,出手要准,力度要狠。故得名谭一尺。高府的四个小姐,不管嫡的庶的,都挨过她的板子。便是这般严苛,京城希望她上门授课的府邸已排到了十年以后。
林西曾经透过众婢女的后背,看着三小姐水葱一般的玉手微微红肿,念了一声阿弥陀佛。
果然是闻道有先后,术业有专攻。能把嬷嬷这个行当,经营的如此有声有色,此妇人——不是常人。
林西朝谭嬷嬷欠了欠身,低着头退至一旁。
……
刚立稳,一双红色鹿皮小靴陡然出现在林西的视线范围内。
林西缓缓抬起头。
入眼的少女桃红色对襟褙子,粉色主领中衣,蛾眉紧蹙,香肌若雪,含笑盯着她看。
包子有话说:新书上传,每日只一章,书友们见谅!
因不能设定时间,故上传的时间每日安排在中午12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