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隔千年的代沟,真不是一两次争锋相对的辩论能说清的,每个时代的人有着各自不同的普世价值观,这种价值观根深蒂固,完全无法说服,更无法扭转,当两种互相矛盾的思想无可避免的发生碰撞时,最终的结果只能是火花四溅,鱼死网破。
顾青很清楚,其实沟通到这个地步,基本已经断绝了继续沟通的可能性,黄县令不可能改变主意,甚至都不会再见他了。
今日进城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,至少顾青大致了解了黄县令这个人。
黄县令有着这个时代典型的文人的烙印,清高,古板,守旧,或许是清官,但清官不一定是好官,时代局限了他的思维,在这个以农业为主的社会里,小农意识是无法改变的,无论君臣还是平民,地里的收成代表一切,除了种地,别的营生全是不务正业。
道理还能怎么讲?
顾青没兴趣继续讲道理,今日来见黄县令之前,心里其实早有过预料,他跟黄县令的见面有很大的可能会不欢而散,只是顾青不愿错过千分之一的可能,终归要亲身试过以后,确定不可能有结果了再去试另外的办法。
所以走出县衙的顾青并没有太多愤怒或沮丧的情绪,反而感到很轻松。如果解决一件事情有一百种可能成功的方法,那么经过刚才的尝试后,便只剩下九十九种可能了,爱迪生发明电灯不就是这么干的吗?用排除法一样样排除各种可能,最终找到了正确的答案。
回到昌隆记商铺,郝东来和石大兴赶紧迎上来,期盼地盯着顾青的脸。
“少郎君可说动县尊了?”郝东来急切地道。
顾青苦笑:“咱们另想办法吧,县尊怕是铁了心要封我们的瓷窑了。”
二位掌柜失望地叹了口气。
“莫非咱们的瓷窑果真无疾而终了?”石大兴失神地喃喃道:“这辈子第一次离长安皇宫那么近,转瞬便成空……”
顾青思索许久,缓缓道:“二位掌柜,近几日你们的商铺要小心些,黄县令要做的可能不仅仅是封瓷窑……”
二人一惊,神情顿时惶恐起来:“少郎君何出此言?”
顾青苦笑道:“咱们瓷窑烧的瓷器名气已不小了,据说还有从吐蕃和蜀州慕名而来的商人来青城县购买,名气如此大的瓷窑说封就封,黄县令也掩不住悠悠众口,终归要给世人一个说法,贡瓷这个理由太犯忌讳,不能拿出来说,我是石桥村的农户,县令对农户动手难免落人口实,唯一的选择便是收拾你们二位商人,随便寻个由头找找你们商铺的麻烦,最后再牵扯到瓷窑上面去,查封便算是有理有据,外人也说不得什么了。”
郝东来和石大兴脸色愈发苍白,顾青一番话点醒梦中人,封瓷窑这件事确实不会那么简单便结束,黄县令需要一个能说服别人的理由,而最佳的理由当然只能从商人身上找,商人的地位本就不高,寻个乱七八糟的借口治了,别人也不会多说什么,卑贱的职业不值得别人倾注太多关心。
郝东来和石大兴迅速对视一眼,还是石大兴的魄力大,挣扎半晌,忽然一咬牙,道:“明日开始,兴隆记所有商铺全部关门,对外就说东家过寿,大贺三日,不,五日!”
郝东来急了:“你过寿我过什么?难道我也过寿吗?极好的借口被你占了,无耻!”
石大兴到底是浮沉商海多年的人物,既然下了决心,此刻反倒轻松了,闻言朝郝东来不怀好意地笑:“你就说为新添的儿子办满月嘛……”
郝东来怒道:“我哪有刚满月的儿子?”
“这个……可以有,你就对外说你离家三年忙着生意,谁知你家老妻太争气,上月回家发现她居然给你生了个大胖儿子,铁树开花,老蚌生珠,实在是可喜可贺,得此麟儿,当浮一大白……”